随便写写

“谢谢光临……”


话语恭敬到了极致,竟又挤出些别的韵味,几许冷漠


那顾客是个妇人,只是买了甚蘸料、佐物等,付完账,也扭身子出店门


不想再看那作呕的肥硕双臀,赶紧深深弯下腰,作出毕恭毕敬的鞠躬样子,好掩饰住快上天的白眼

你心里暗自好笑,那走路的神态,像是小时院里偷穿高跟鞋的女娃

一条歹念转瞬即逝:真想那女的也被谁抓个现行,暴揍一顿,丢在无人的巷角。连暴徒也因为那难堪入目的身材“网开一面”,没有用对年轻女子那套。呵呵,四下里也该因这件事,或传传贼人的美名,或庆贺那妇人的走运吧

  

思绪至此,连忙将头又埋深些,堕入阴影里,像污渍入水晕染开来,再瞧不见你神色中狡黠的精光



心下却一片黯然



你在鞠躬的姿势上停了两秒,余光瞄见身旁披肩的乌发因重力,如水帘垂挂两侧,像把你环拥在怀中,形成个与外界的屏障


并非你不想看见外面的种种,而是不想外面的种种瞧见你…

瞧见你…这生来便为戴罪之人,省得落入他人之眼,把冤孽流落到凡间,沾染生灵


实在不想在那避不开的罪名上,还多出来个祸害众生

有些上一辈的债,你自觉得挑着便罢,不敢多有怨言

你知道这一生已毁,不再有所期待,可依旧无可奈何。毕竟烂了根的种子,未来命运是一眼就看得到头的,糜溃难逃其咎。  这些没有办法选择的事情你已然全盘接受,但剩下的,你只想让身边未经历的人幸免,莫被自己所误。每每不自觉的有这般歹毒念头,你就会赶紧躲进阴影里,用低下的恭敬藏住恶的尾巴,心中忏悔万千


你不禁苦笑一声,带着些自嘲与怜惜



罢辽罢辽……

又非第一回知道,只有乞求卑微的形体,不入世人之眼,才能掩住罪果兰因





你慢慢直起腰来,垂下的长发也随之隐去,调整好的木然表情重新暴露在光亮之下,不疑有他


门口悬挂的透明塑胶卷帘被掀得哗然作响,喧闹声嘈杂,妇人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

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客人了,卷帘因为常年的使用,表面有许多划痕,外翻的塑胶屑沫使得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你怔怔地从前台走到门口,指尖轻轻挑开卷帘,倾泻几许光束


飘飘然大雪依旧,似在进行一场葬礼,就这么决绝落地

行人三两,漆树耸屹


“凄然,但又壮烈的落雪”


你对着空旷的街道与逶迤在地的积雪,轻轻地说

只有你和苍苍生灵能听见,激起簌簌回音


只是轻轻地,比飘荡在天的雪花还空灵,似乎也要乘那暗涌的北风,被运往不知名的远方,参加一场庄严的葬礼,漆绿的松果覆满洁白的雪,缀在生锈的庄园铁门上,散发家族的厚重感

这场葬礼没有啜泣与眼泪,它很寂静,很寂静

只聆听,雪花呜咽的落地声



下雪时,世界像是教堂旁的葬礼

但你无法讨厌下雪

因为雪像你,被埋葬的那人也像



被泥土覆盖是怎样的感觉呢……你时常会想

也许是局促的呼吸,却充满了潮湿与芬香

碎土压身,四周皆是枯萎的拥抱,但在更深处,却挣扎长出生机


像是

周遭与当下萎靡,回忆疯长……


雪景里乍现血光,你闭上眼就能看见



暴死的外祖

炸开般人群

没日没夜地争吵、厮打

慈母化作厉妇,豺豹之身扑向兄弟骨肉

殴打,谩骂……随时可以易主

尚还满身淤青的父亲,转身

像是接过上一个人的暴行

疼痛就轮到你身上

你的身体在棍棒夹杂中漂泊,就像

闷哼,漆黑,死寂

你听到说这一切都是为了



世界转眼凋零



出逃

凄然,又壮烈地

记忆开始变得颠簸

绿漆有些斑驳的火车

你蜷曲在阴影里,躲过了世人的目光

颠簸

车厢高高的顶上有扇窗

如佛手轻施惠行

抚顶

透过些许窗景看见

你被运向不知名的远方

身下淌着血

像是奔赴一场葬礼



到站的时候你从没想过会这么冷

好像是个北方城市

伤口似乎都要被冷得结痂

又被北风如刀划破


正好也是个下雪的日子


“太干净了……什么都不剩下”


这是你对雪的第一感觉

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你恍惚间以为,一切罪孽都可以被湮灭,所有人,所有不堪提起的往事,都在雪下,剩下的,只有一片苍茫


一个新的异乡,没有人认识,像一个仍干净仍透明的人活着,没有任何可背负的……

这样,是否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呢


你轻轻走下火车,走进雪里

躺下


这里太干净了,唯一的肮脏

是你

雪被你体温化成水,净了伤口

污渍能被晕染开来

可罪恶有是否能堕入阴影再也看不见呢


你不知道,你只哀戚地闭上眼

任由雪落在你肩颈,面颊

雪涂着血,是她艳色的指甲油

深情地轻柔地落下

像一只温柔的女人的手,抚上咽喉

不知哪一个瞬间

就会被扼死,坠入她的温柔乡

死亡为门票


“只不过是在除恶……”

你忘情地想


被雪掩埋,或泥土

你,或从万里外家乡带来的余罪

  

交融

最后眼上被覆盖一片薄雪

混沌中

你竟辨不出

  

雪与泥

你与罪


只依稀觉得

雪是异乡客的葬礼

好静

好静

没有啜泣与眼泪

只有雪花呜咽的破碎声


也许是因为埋葬的东西配不上悲悯

于是太静

太静






许久

你睁开眼

回忆泯惘,歪歪斜斜地抽身,如破缚茧,又似剔骨剥肉,血肉模糊中龇牙分辨筋膜

  

飘飘然大雪依旧,行人三两,漆树耸屹


大学本科四年太快,边在小卖部打工,边混学分的日子悄然结束

  

何去何从当下定论


归去兮?

不可,无有回头路

征途茫茫,向前看?

又当如何……生活举步维艰


你轻叹一声,歪歪斜斜靠在门框上,满眼哀戚地看向虚空

  

看大雪封住故乡的道路,无从归去,无法向前。

  

终其岁月,只能支身飘荡,似个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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